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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秦亡楚兴 第三十一节 项庄舞剑

第三章 秦亡楚兴 第三十节 鸿门夜宴 目录 第三章 秦亡楚兴 第三十二节 心不由人

第三章 秦亡楚兴 第三十一节 项庄舞剑

项庄站在帐门口,看看手里的剑,又看看项佗,进也不是,退也不是。他太性急了,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声音,共尉一说“不行”,他以为就要动手了,没等到项佗的信号就冲了进来,结果事情并不如他想象,他正在考虑是该出去呢,还是继续站在那里。一听共尉问他,他结结巴巴的不知道怎么回答。

项佗瞪了他一眼,强笑道:“君侯,子严叔大概是又练了几手好剑手,想到君侯面前来卖弄一二,顺便也助个兴。子严叔,你说是不是?”

项庄见项佗冲着挤眼睛,连忙笑道:“正是,正是。”

共尉也不点破,项庄舞剑,意常在沛公,可惜那个小强沛公已经挂了,他这个关中王可不是那个窝囊沛公,对付项庄这样的小角色,他有的是招数。

“既来之,则安之,我就观赏观赏子严的新剑术。”共尉笑嘻嘻的说道。项庄当初在他麾下的时候,虽然剑术还不错,但是还没有到能让他紧张的地步。

项庄无奈,只得走到席中,摆开架势,舞起剑来。说实话,他的剑术确实是不错的,就算项羽手下的高手季氏兄弟也未必就比他高多少。但是今天的环境特殊,他又有错在先,心里七上八下的,舞得就不是那么回事,刚走了几趟剑,就差点把自己的左手给割破了。

恢复了和谐的共尉有些不客气的打断了项庄:“子严,你这剑术怎么越来越差了?”

项庄被他当面抢白,恼羞成怒,瞪着眼睛反问道:“还请君侯指教。”

共尉也不生气,连连摇头,一副很惋惜的样子。“当初在颍川的时候,你的剑术虽然还没入流,总算还有点杀气,今天这剑舞得……”共尉连连咂嘴,似乎项庄舞剑简直是糟蹋他的眼睛,他的手摇得快起了烟:“太烂了,太烂了,岂止杀不得人,就连看也是看不得的。”

项羽皱起了眉头,他看出来了,共尉心里有火,故意找碴呢,他是想拦住共尉,可是一想今天自己的所作所为,也难怪共尉恼火,就算项庄倒霉吧。他一声不吭,故意装没听见,项庄可受不了了,他上前一步,倒持长剑拱了拱手,大声喝道:“请君侯指点一二。”

共尉得理不饶人,他也瞪了项庄一眼:“你和我过招?美得你。我随便找个人指点指点你吧。”

项庄气得脸红脖子粗,也起了怒气:“求之不得。”

范增和项佗也觉得共尉有些过于嚣张,项庄的剑术至于他说的这么烂吗,倒要看他能找个什么样的人来和项庄过招,让项庄刺杀或刺伤这个人,也好让共尉收敛一点。他们不约而同的采取了和项羽一样的行动,装没看见,任由共尉和项庄斗嘴。

共尉没说二话,扯起嗓子叫了一声:“子期,进来一下。”

他的话刚出口,项庄的脸就变了色。虞子期的剑术他领教过,指点他那绝对是绰绰有余,更可怕的是,虞子期是虞姬的兄长,他就算吃了豹子胆,也不敢对虞子期下手。面对高手,还是一个根本不敢伤害的高手,那岂不是等着被人收拾?

项羽也是愕然,他还真没想起来虞姬有个兄长在共尉身边做亲卫呢。万一刚才与共尉动了手,虞子期肯定是牵连进来,如果伤了虞子期,他如何去见虞姬?虞姬可只有这么一个亲兄长,而他也只有虞姬这么一个爱妾,虞姬还怀着他唯一的孩子。一想到此,项羽冷汗下来了。

虞子期应声而入,拱手施礼:“君侯有何吩咐。”

共尉冷笑着看着项庄:“子严学了几手新剑术,颇有些张狂,你来和他过过招,让他见识见识。”

虞子期转过头看了一眼面色煞白的项庄,面无表情的拱手道:“请教。”

项佗大惊,扑上来拦在项庄面前,急红了脸,对共尉大声叫道:“君侯不可。这不过是席间游戏,何必弄出人命来。虞壮士的剑术可是杀人的剑术,你当真要取子严叔的性命吗?”他又看向冷汗直流的项羽:“上将军,虞壮士可是婶婶的兄长,万一有所损失,如何是好?”

“对,对,对。”项羽冲着项庄连使眼色:“一场游戏,何必当真。子严,还不谢过虞兄指点。”

共尉眨了眨眼睛,忽然笑道:“我倒是忘了,这本是游戏而已,弄出人命可就不好了。”

“正是,正是。”项佗长出一口气,这才发现自己的背后一阵冰凉。

共尉挠挠头,又说道:“要不这样吧,你们别用真剑了,以杖代剑吧。子严,你也不要客气,能让子期指点指点你,绝对是你的福气,我军中想请他指点的人能从从渭北排到渭南呢。”

项庄差点哭出来,却又不能再拒绝,只得弃了剑,用木杖与虞子期过招。虞子期知道共尉的意思,虽然没打算要项庄的性命,但是出手也绝对狠辣,没几下就把项庄逼得进退失据,狼狈不堪。项庄倒是想咬牙坚持一下,可惜技不如人,转眼之间,就被虞子期三次击落木杖,只得低头认输,灰溜溜的退出帐外。

项羽脸上无光,却又发作不得,偏偏连虞子期他都不好怠慢,只好请虞子期入座,命人上了酒肉。虞子期谢了,用了些酒肉,这才起身退出大帐。很快虞姬就听到了消息赶了过来,兄妹二人到一旁说家常话去了。

项羽责备的指了指共尉:“你这可不厚道,子期的剑术可是杀人的剑术,是用来助兴的吗?难道你想把我的大帐变成杀人场不成?”

共尉微笑不语,项羽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,要把大帐变成杀人场,本来就是他领的头,现在拿来责备共尉,却是有些强辞夺理了。共尉虽然没有反驳他,可是那个意思再明白不过。

项羽十分尴尬,坐在那里喝闷酒。项佗、项伯惊魂未定,也顾不上说话解围,范增冷眼旁观着共尉的一举一动,暗自叹气。这哪里还是他们准备了对付共尉的宴会,分明是共尉准备好对付他们的,所有的上风都被他占尽了,已方处处吃瘪,实在让人气闷。

帐中一时有些冷清。共尉打量着众人的神色,心里畅快,知道目的已经达到。过犹不及,他率先放声大笑,打破了帐中的沉闷,举起酒杯大声说道:“子严虽然挨了几杖,但是他受益良多,应该庆贺才对。如此良辰美景,奈何如此郁闷?喝酒,喝酒,酒是好东西啊,古人说得好,何以解忧,唯有杜康啊。”

话出了口,他这才想起来这个古人还没生呢,他心虚的看看大家,这才发现项羽等人根本没有意识,就连范增也没注意到,这才放了心。他连连劝酒,慢慢的把大帐里的气氛带动起来。

和共尉的问题解决了,项羽的心思也放下了一大半,见共尉这么热情,他也渐渐的兴奋起来,几个人你来我往,很快又恢复了热闹。项羽借着酒劲,把大封诸王的打算透露了一些给共尉。共尉早有思想准备,心知肚明,当下连连点头,表示一定大力支持。项羽喜出望外,这件事只要共尉支持他,那不成也成了,前面和共尉的一点矛盾根本不值得一提。

“贤弟,有你和我站在一起,天下事何足道哉。”项羽拍着胸脯,大声说道:“你我兄弟二人联手,一定能横扫天下。灭秦,不过是酒前佐餐尔。”

共尉嘻嘻的笑着,附和道:“那是,有兄长冲锋在前,兄弟我紧跟在后,何敌不破。”

“你说,当了关中王之后,你想干什么?”项羽歪着头,醉态可掬的看着共尉。

共尉放下酒爵,翻着眼睛仔细想了想:“我要去打匈奴。”

“打匈奴?”项佗等人都愣住了,这个竖子怎么想到匈奴去了,想得还真够远的,就是不知道他是真是假。项羽也愣了一下,却随即想起了他们在漳水边的话,他抬起手拍着共尉的肩膀,大声说道:“我知道,你跟我说过的,灭了秦之后要去打匈奴。不过,你可悠着点,千万别把匈奴打完了,我一时半会儿,可没时间去找匈奴的晦气,你可我留着点。”

共尉大笑,搂着项羽的肩膀,挤挤眼睛说道:“放心,兄弟我一定给你留着一点。不过你的事也不少啊,秦国虽然灭了,可是还有好几个哪,有你忙的了。”

项羽心领神会,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,谁也不瞒着谁了,两人相视大笑,似乎又找到了当初刚相识之时两心相契的时光。他们扯一会儿将来如何,又夹杂着几句以前如何,一会儿引吭高歌,一会儿又相顾叹惜,旁若无人,视范增等人如无物。他们的酒量大,当初在彭城的美人酒都不在话下,这种低度酒更是当水喝,直喝得天晕地暗,双双倒在地上鼾声大起了事。

看着醒得不醒人事的共尉,项佗和范增互相看了一眼,恨声说道:“亚父,我真想一剑刺杀了他,我总觉得,留着他是个祸害。”

范增不动声色,他知道项佗不敢动手,不管是什么原因,共尉如果死在这里,后面的事情就全完了。别的人不说,就是项羽这一关,他们就过不了。如果共尉要和项羽作对,项羽也许能狠下心杀了共尉,可是共尉已经和他重新站到了一起,他又怎么可能对共尉下手?范增早就看出来了,项羽虽然说得坚决,但是共尉在他的心里,也仅仅比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轻一点点而已。

“杀不得啊。”范增长叹一声,缓缓的向外走去:“就算知道他是个祸害,那也杀不得。形势不由人,形势不由人啊。”

项佗挥手让人把共尉和项羽一起抬起内帐去,自己跟着范增出了大帐,缓缓而行,他走了一路,又有些不甘心的说道:“亚父,此子阴谋诡计层出不穷,每每有出人意料之举,多次化险为夷,有若神助,你说他会不会成为我项家的绊脚石?”

范增停住了脚步,转过头看着项佗:“你现在知道为什么要把你安排在河东了吗?”

项佗点点头,咬牙道:“亚父,我明白。”

“明白就好。”范增继续向前走,一边走一边说:“形势形势,因形就势,共尉是有可能成为子羽的对手,但是现在却还不能杀他,只能做好防范,以免他坐大。天下事,莫不如此,如果可以随心所欲,又哪来的那么多艰难呢?”

项佗沉默不语,他能体会范增现在的心意,要说杀共尉的心,恐怕范增比他还强烈,可是偏偏杀不得,只能等待时机。

“还有一件事。”范增又提醒道:“你说共尉是阴谋诡计,这可说错了。”

“我错了?”项佗不解。共尉还不是阴谋诡计吗?

“他不是阴谋,他是阳谋。”范增抬起头,看着满天的星辰,若有所思:“阴谋者,道家所忌。道家讲究法天象地,道法自然,据说他对道家学问最用功,从这一点上看来,他是有所心得的。”

“阳谋?”项佗品味着范增的意思,还是有些不得其理。范增无声的叹了口气,项佗读书多,但是不化,他的悟性不够。项羽悟性好,但是不好读书,所以有才无具,都是缺陷。而相比之下,共尉却是博通古今,他在陈县的时候,就能驳倒孔鲋这样的大儒,少年老成,又好学不倦,既然是在军旅之中还是手不辍书,又能包容百家,兼取其长,实在是个难得的人才。

范增越想越觉得恐惧,他忽然觉得共尉这个人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。他发现一个问题:共尉只是一个农夫,听说刚随陈胜起事的时候,连字都不会写,那他的那些学问是从哪儿来的?难道是天授?要真是天授,那么项羽还有什么机会?这么辛苦的算计,这么艰难的布局,最后会不会是替共尉铺路?

范增倒吸了一口凉气,猛的停住了脚步,正在沉思的项佗没有注意,一下子撞在了他的身上,差点将他撞倒。项佗连忙扶住他,见他满头是汗,吃了一惊,关切的问道:“亚父,你没事吧?”

“我没事。”范增强忍着一阵阵的心悸和立刻杀掉共尉的冲动,全部的思维全在刚刚闪现的那个奇怪的想法上,共尉的学识是从哪儿来的,一个农夫之子,怎么会突然之间有了能驳倒大儒的学问?他越想越多,渐渐的把他所知的共尉出道以来的所有事情都翻了出来,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。

“子异……”范增被自己那个荒唐的想法冲击得站立不稳,他不敢相信这个想法,可是偏偏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才是真相。两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厮杀,让他觉得头痛欲裂,忍不住的呻吟了一声。项佗见他摇摇晃晃的站不稳,脸色又特别的难看,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,也吓出一身冷汗,顾不得多想,一哈腰,背起范增就往前跑。范增本来就很虚弱,再被他这么一颠,一口气没顺上来,眼睛一翻,晕了过去。

主帐之中,共尉忽然翻身坐起,冷汗涔涔。心脏跳得又急又快,仿佛有什么危险逼近一般,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。大帐里空无一人,只有项羽鼾声如雷,睡得正香,那柄巨剑就挂在不远处的阑锜上,共尉一阵心动,下意识的向巨剑走了一步。

只要他拔出剑,轻轻一挥,天下无敌的项羽就等不到乌江自刎了。

刚迈出了一步,共尉又自失的笑了,杀了项羽,自己能脱得了干系吗?再说了,杀了项羽,自己的计划岂不是也半途夭折了?他坐着想了片刻,忽然想起一件事来,连忙披起衣服出了主帐。帐外,虞氏兄妹还在轻声的说笑,虞姬一手抚着隆起的肚子,一手拉着虞子期,嘀嘀咕咕的笑个不停。虞子期虽然也很开心,但是并没有放松警惕,共尉一出帐,他就分开了虞姬的手迎了上来,关切的问道:“君侯,怎么了?”

“我忘了一件事。”共尉苦笑道:“把兄弟们叫起来,我们立即出发。”

虞子期也明白了,他立刻转身去叫人。虞姬迷惑的看着共尉:“君侯,为什么半夜急着走?”

共尉躬身施了一礼:“嫂嫂,我确实有急事要走,兄长睡得正香,我就不叫醒他了。待明日他醒来,烦劳你转告他,就说我在咸阳恭候他的大驾。”

“哦。”虞姬茫然的应了一声,看着共尉离开。共尉刚走了两步,又折了回来,对虞姬说道:“嫂嫂,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。”

“君侯请讲。”虞姬被他一口一声嫂子叫得不好意思,微微有些肿的脸上泛起一阵绯红,她原本长得就不错,现在却似乎更加俊俏了,再加上害羞的神情,让共尉也不由得一阵心跳。

“现在夜已经深了,没有兄长的令箭,我出不了营门。”

虞姬没有注意到他的眼光,转身去了。共尉一拍脑袋,这才回过神来,暗自笑了一声。夜风清凉,吹散了白天的燥热,吹在共尉刚刚出过汗的身上,一片冰凉。共尉想起那件事,不敢多耽搁,从虞姬手中拿到了令箭之后,匆匆离去。

蹄声特特,三百虎贲郎,一百豹骑,四百多人就着明亮的月光,奔驰在平坦的关中平原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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