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秦亡楚兴 第十四节 一战而克
第三章 秦亡楚兴 第十四节 一战而克
共尉亲自带人包围敖仓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章邯的耳中,章邯闻讯不敢怠慢,下令司马仁催军急行,立即开始攻击,迫使共尉撤兵。司马仁接到命令之后,立刻向前急行军,在殷墟附近与共尉安排的周叔接触。周叔早有准备,利用有利地形展开阻击,司马仁一时寸步难进,无奈之下,只得向章邯求救,章邯大怒,带着大军猛扑了上来。面对三十万秦军,周叔没能支持多久,放弃了第一道防线,缓步后撤,章邯率军跟进,三天的时间内连克三道防线,向前推进一百余里。就在此时,项羽带着诸侯大军赶了上来,截断了章邯的退路。
章邯夷然不惧,两面作战,一面挡住项羽,一面继续向前推进。
项羽还是有蒲将军和英布为前锋,臧荼、田安等人轮番上阵,接连与秦军接战。臧荼等人立功心切,不用项羽催促,亲自上阵博杀,一个比一个勇猛,相比之下,巨鹿之后的秦军还没缓过气来,原属长城军团的将士一看到楚军的战旗就心慌不已,在楚军的打击面前,他们显得十分被动。章邯虽然着急,可是也没有办法,如果再给他几个月的时间让他把军心调整过来,他有把握击败项羽,但是共尉攻击敖仓,逼得他只能仓促上阵了。
好在秦军的人数多,军粮充足,强大的战斗力还没有完全丧失,面对着项羽的凶猛攻击,场面上虽然难看一些,但损失却不大。
章邯和项羽一前一后,迅速进入河内郡。
项羽虽然连战连胜,但是他对自己的处境心知肚明。进入河内作战,虽然紧紧的咬住了章邯,给共尉攻战敖仓争取了时间,但是自己的补给线也拉得更长了,张耳已经几次来信,说从巨鹿把粮食运到河内难度不小,路上民夫的损耗增大,赵国已经支撑不下去了,请项羽尽快打败章邯。
韩良也派人传达了同样的意思。
项羽心急如焚,却无可奈何,他何尝不想立刻解决章邯,但是三十万秦军不是他一口就能吞得下去的,他只能和章邯保持一定的距离,使用这种连续的小胜利来扩大战果,真要全军扑上去和章邯决战,最后的胜负天知道会是什么样。
项羽向共尉发出了求助信息,军粮紧急,请立刻攻克敖仓。
共尉这时刚刚到达敖仓。
张良带着四万大军驻扎在敖仓南已经有一段时间了,共尉的军令到达之前,他已经拿下了荥阳,一听到共尉要他攻击敖仓,他二话不说,立刻带着人再次赶到了敖仓。刚刚把大营扎好没多久,共敖赶来了,他带的人并不多,只有一万陷阵营,敖仓的地形不适合骑兵冲锋,他连虎豹骑都没带。
看到时,张良大笑:“君侯,看来这一次你对敖仓是势在必得了?”
共尉笑着摆摆手:“还要靠先生多多支持才行啊。”
张良一边陪着共尉往营中走,一边笑道:“君侯,你就不要卖关子了,我打过敖仓,敖仓的地形我清楚得很,五万人和一万人没有太多的区别。你既然只带陷阵营来,想必主攻方向不在南坡,我们这里只是疑兵,等秦军崩溃时再给他致命一刀而已,这点任务有陷阵营足矣,哪里用得我,我这四万人只是来观战的。”
共尉歪过头看了一眼脸色红润,精神状态极佳的张良,暗自叹了一口气,这些都是人精,自己的打算虽然没有告诉他,但是他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。他点点头:“先生说得对,这次我们要从秦军意想不到的地方发起攻击。”
“韩将军的战船?”张良微微一笑。
“正是。”共尉满意的点点头,“这次从东海带来了两千多条船,其中有五百多条战船,上面装了近百架弩砲,我们在南侧发起攻击,吸引秦军的注意力,然后韩信从北侧河面上直接攻击敖仓城。”
张良眨了眨眼睛,捻着胡须想了想,有些惊讶的看着共尉:“能打得上去吗?”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共尉摊摊手,“我只看他们在河面上试射过,五百步内,十架弩砲齐射,只用了三发,就将一只目标船打烂了,想必打敖仓城也不成问题。”
“平地能打五百步,那么敖仓城确实不成问题了。”张良放心的笑了起来,心情看起来十分愉快。共尉有些奇怪,打趣道:“先生最近仗打得顺利啊,心情不错吗?”
张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,眼睛里还是藏不住盈盈的笑意。长史杜鱼笑了笑,凑到共尉耳边嘀咕了几句,共尉听了,哈哈大笑,张良见了,有些不好意思,连连拱手。
“先生家事国事皆顺心,难怪这么开心。”共尉站起身,冲着张良拱了拱手:“那我可要讨一杯喜酒吃。”
张良大笑:“你就是不说,我也要为你接风洗尘的。”说着转身吩咐王祥让人去取酒,自己拉着共尉进了大帐,在帐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些什么。
第二天,共尉和张良在敖山南侧摆开了阵势,五万大军,旌旗招展,士气昂扬,将士们的喊杀声传到敖山之上,看得守军有些心慌。他们虽然并不怕,但是听说共尉亲自带人来攻山,他们还是觉得有些紧张。一来共尉是楚军的次将,他亲自带人来攻山,可见楚军对此十分重视,有势在必得之意,二来共尉在巨鹿生擒王离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敖山,秦军现在最怕的就是他和项羽两个,项羽的八千子弟兵,共尉的虎士,都是在这一战中扬名的精锐,不由得人不小心。
好在他们担心的虎士并没有上阵,第一波冲上山的只有一千楚军,领头的是一个姓李的千人将。秦军根本没当一回事,一千人来攻山,只可能是个试探,就算让他们走到城前,他们也拿不下敖仓城,所以他们只是警惕的看着楚军,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。
但是李良不这么想。
共尉找到了武嫖,李良先是松了一口气,可是很快就听到了武嫖要共尉杀他的消息,李良万念俱灰,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没有出路。自己是个反复之人,名声已经臭透了,张耳那样的名士肯定不会收容他,至于项羽那边,他也考虑过,但是一来项羽和共尉是异姓兄弟,二来项羽是贵族,恐怕更加注重名声,他曾经隐晦的向钟离昭问过项羽的脾气,钟离昭当时瞟了他一眼,意味深长的说:“项将军这个人虽然不好读书,可是有些道理却还是清楚的。”
这句话把他的那点残余的希望打得干干净净。
李良没有退路,让他卸甲归田是不可能的,他不能容忍老死于床箦之上、妇人之手的结局。在反复权衡了之后,他决定把自己这条命送在战场上,用自己的勇武来证明自己的价值。
他向共尉请求担任陷阵死士。共尉虽然不太愿意,生怕落下口实,但是李良坚持要去,他也只好应了。他任李良为千人将,担任第一波攻击任务。
看着那一千沉默中带着些许鄙视的楚军,李良的心里十分苦涩,他也曾手握数万雄兵,如果不是自己立功心切,被共尉将计就计打了个埋伏,也许自己现在已经打败共尉了,巨鹿的战局也将是另外一个结果,可惜,一切都无可挽回,自己也许是最后一次站在战场上了。
鼓声一响,李良带着一千人举着盾牌,缓缓的爬上了山坡,他让士兵们五十人一组,把队形散得很开,前后又相隔着很远,按照他在战前观测好的几条路线分散前进。虽然这段距离上并没有什么好的掩体,但是李良选的路线还是对秦军的反击有一定的限制,那些队率、百人将虽然不太看得起李良,可是他们作战经验丰富,自然看得出其中的妙处,对李良多了几分佩服。
二十组楚军一组接一组的爬上了山坡,互相掩护,层层推进,渐渐的接近了敖仓城。在城上观看的秦军渐渐的紧张起来,他们从楚军前进的路线看出了楚军谨慎和机智,不敢再放任他们靠近,城墙上的弩手开始阻击。
李良安排的疏散阵形立刻显示出了作用,秦军的弩箭发出的作用极其有限,楚军依然在有条不紊的靠近,直到进入射程以内,每五十人组成一个小阵,外面用盾牌掩护,里面的弩手开始对城墙上的守军开始反击。一时你来我往,打得倒也热闹。
共尉和张良在山下将李良的行动看得一清二楚,张良不知道李良的背景,他赞叹的对共尉说:“君侯,这个千人将是个人才。”
共尉看了他一眼,哭笑不得。他想了想,再次命令增加一千人归属李良指挥。
李良听到传令的鼓声时,呆立了半晌,回头看了一眼共尉站立的方向,死水一般的心又起了一些波澜,他随即将这一千人安排到了攻击的阵形中,两千人组成的阵势接近了敖仓城,向敖仓发动了进攻。人数虽然不多,但是在李良的指挥下,他们的攻击井然有序,有声有色,让秦军不敢调以轻心。李良身先士卒,亲自带着一百个亲卫,举着盾牌,冒着秦军的弓弩、擂石,杀到了城下。主将亲自搏杀,那些楚军虽然看不起李良,但是也不甘落后,一个个奋勇当先,前仆后继的向城下攻去,举起了几架云梯,开始登城。
秦军不敢大意,将一块块擂石、一根根滚木扔下城墙,用带钩的长杆拉起云梯,弩手们将身子探出城墙,对准爬城的楚军射击,而作为主将的李良更是受到了特别待遇,十几名弩手将他作为了攻击目标,如雨一般的长箭向他飞去,亲卫们举着盾牌死死的护住他,不断的有人倒下,可是李良还是中了几箭,虽然没有射中要害,但也是鲜血淋漓,他死战不退,刚从这一架云梯上被掀下来,又竖起另一架云梯,锲而不舍的向前猛攻。
看到楚军的损失很大,共尉立刻派出了蒲苴子等箭术最好的狙击手赶到城下,在层层护卫下对秦军进行狙击,支援李良攻城。蒲苴子等人射技高超,他们一赶到城下,城上的秦军立刻赶到了压力,他们调集了相当多的弩手进行反击,但是蒲苴子他们身边是重重叠叠的盾牌,秦军的守城弩虽然射杀了大量的楚军盾手,但是楚军源源不断的盾手上来被充,他们还是无法伤及蒲苴子等人,一个接一个的秦军下层军官死在箭下,对秦军的指挥造成了不小的干扰。
秦军守将感到了极大的压力,他立刻把绝大部分的人都调到了南侧进行防守。
苦战一个时辰,李良虽然三次摸到了敖仓城的城墙,但是在秦军强有力的反击下,他最终还是没能攻上城去,在亲卫全部阵亡、手下死伤殆尽的情况下,他自己也身受重伤,被拖回了阵前。
“好好养伤吧。”共尉面无表情的看着多处受伤的李良。
“多谢君侯。”李良大口大口的喘着气,强忍着钻心的疼痛,不让自己呻吟出来。
“带他去疗伤。”共尉示意了一下李左车,顿了顿,又加了一句:“让他安心养伤,不要想得太多。”
“喏。”李左车松了一口气,亲自抬起担架,躺在担架的李良见了,身子僵了僵,似乎想坐起来,可是随即他又无声的叹了一声,闭上了眼睛。李左车看着李良起伏的胸口,无奈的摇了摇头,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。
喧嚣的战场上沉静下来,秦军守将看着正在重整队形准备再攻的楚军,刚刚松了一口气,忽然有人来报,城北的济水之上,驶来了百十条大船,正在水面上列阵。秦军守将大惑不解,吩咐手下人小心防备,自己赶到北城墙一看,却见水面上从东到西排开近百条大船,每条船都将船尾对准了敖仓城,一个个巨大的木架安置在船尾,那些木架看起来就象是一张张巨大无比的弩,但是箭槽里却看不到箭。在北面单独的一艘大船桅杆上,高高的悬挂着两面大旗,一面上面写的一个楚字,一面上面写一个韩字。
“这是什么东西?”秦军守将大惑不解:“这姓韩的又是什么人?”
“大人,你看他们旁边放的会不会是石球?”一个守军指着大船说:“你看,每个木架的旁边都有几个大筐,里面都装满了东西。”
守将定睛一看,果不其然,他立刻把眼光转向弩架,但是弩架抬起,看不到里面放的什么。他正在寻思,忽然战船上一声鼓响,紧接着,一声刺耳的嗡声传来,一片黑点从木架上射出,呼啸着向敖仓城飞来。
城墙上的守军惊讶的发现,这些黑点居然飞上了高高的天空,然后拐了一个弯,直向敖仓城扑来。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,那些黑点已经迅速变大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进了敖仓城。有不少越过了敖仓城墙,打进了城中,击打在厚厚的仓墙上,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巨响。还有不少砸在了敖仓城的城墙上,击起一阵阵灰尘,敖仓城被击得颤抖起来。
而城墙上的士卒就没这么幸运了,只要被石球击中的,几乎没有活口,石球上所带的强大劲道将他们的身体打得粉碎,几个被击中的士卒甚至被打得飞了起来,摔下了城墙,即使只是被石球擦到,也是无法忍受的伤害。
秦军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惨状,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弩砲不是没看过,但是没看过能把这么大的石球从山下打上来的。城墙上除了惨叫声,一时陷入了恐怖的沉默之中。
“戒备——”被一个石球的风声擦得面皮生疼的守将大叫一声,及时的发出了第一个命令。
秦军如梦初醒,一个个迅速的向城下跑去,躲在射击死角里,看着被石球击中的仓墙上一个个巨大的坑和阵阵烟尘,他们噤若寒蝉,大气也不敢出。
又是一阵鼓响,倾刻间,第二批石球飞上了敖仓城,守将躲在城下,惊奇的发现楚军的石球绝大多数都飞过了他们的头顶,落到了南面更远的地方。他有些庆幸的站起身来,小心的爬上了城墙,陷在完好的女墙后面观看着水面上连续不断发射的楚军战船。
战船上,楚军有条不紊的忙碌着,每一个木架后面,都有一个巨大的木盘,几个壮汉飞快的转动的木盘,重新上弦,旁边有人从筐里取出石球放在槽中,等待着下一次发射。他们的动作迅速而整齐,近百架战船分成三批轮流发射,每隔几息,就有一批石球被抛射上来。
可惜,如果北城墙上装备了守城弩,自己就可以还击了,这些楚军一点防护也没有,自己居高临下,一定能将他们轻而易举的射杀。秦军守将惋惜的叹了口气,转过身,背靠着女墙,看着飞过头顶的石球,忽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。
“大人——大人——”一个惊慌的声音沿着城墙飞奔而来。
“什么事?”守将大怒,猛的站起身挡在那个惊慌失措的士卒面前。
“大人,我军损失惨重,南城墙受损,城墙上的守城弩以及各种守城物资大半被毁,将士们死伤大半。”那个士卒一口气说道。
守将大吃一惊,他抬起头看看空中呼啸的石球,什么都明白了。他狂吼一声,带着人往南城墙飞奔,入眼的是一片惨状,巨大的守城弩被打得稀巴烂,堆积在城墙上的擂石、滚木也被打得乱七八糟,到处都是。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,聚集在城墙上的三千多士卒没有任何防备,被从身后飞来的石球击中,伤亡惨重。他们有的被击得粉碎,有的被打成两截,有的被削去了一部分身体,惨不忍睹,到处都是尸体和倒地哀嚎的幸存者。
看着远处的楚军战阵,守将心如死灰,两腿一软,一屁股坐在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