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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巨鹿鏖兵 第十节 两只狐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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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巨鹿鏖兵 第十节 两只狐狸

闻说共尉要拔营回颍川,沉稳如范增也坐不住了,正巧项佗带着四万多人出现,本来心中有些忐忑的范增更有了底气,当即赶到了共尉的大营。项羽本来也要去的,可是又觉得无颜面对共尉,只得罢了。

范增进帐的时候,共尉半靠在几上,两只腿交叉着,显得十分无礼,头微微的仰着,仿佛在研究帐顶,一点起来给范增见礼的意思也没有。范增有些恼怒,却又暗自欢喜,这么一个连基本礼仪都不知道的人,怎么可能争夺天下。

“共君侯就是如此对待长者的吗?”范增在门口站定,阴沉着脸,一脸的不爽。

“长者?”共尉不屑的哼了一声,转过头瞟了一眼范增,又把头扭了过去:“恩将仇报,敌我不分,暗箭伤人的人,也配称长者?”

范增老脸一红,随即勃然大怒,他活这么大年纪,还是第一次被人当着面这么责骂。他没想到共尉居然这么不给他面子,当面肆无忌惮的羞辱他,看样子真的气疯了。他平时本是个倨傲的人,要是被人这么骂,他肯定要发飚,大骂一通之后拂袖而去。可是今天的情况又不容许他这样,共尉是一个年轻人,他可以气急败坏,可以不讲道理,他范增却不能,特别是他来的目的是让共尉与他一同回去,而不是为了骂人斗气。

“共君侯,你和子羽是异姓兄弟,我是子羽的亚父,你这么对我,是不是有失身份,也不给子羽面子?”范增强压着怒火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,不失风度。

“兄弟?”共尉冷笑一声,站起身来,背着手晃到范增面前,他比范增高一个头,又比范增强壮,站在范增面前就象一堵墙似的,再加上横眉怒目、一副要吃人的样子,无形的威势让范增禁不住有些心虚。说起来项羽发怒的威势要比共尉还强上几分,但是在范增面前,项羽从来就是一头温顺的老虎,范增根本没有机会直接面对发怒的项羽,这下子突然被共尉逼到面前,不免有些准备不足,禁不住想往后退一步以避开共尉,可是他毕竟阅历丰富,知道此时此刻一退就丧失了气势,硬生生控制住了自己的脚步。

“我放弃了大好的入关机会,千里迢迢的跑来助阵,他倒好,收拾了宋义,顺便连我的人马他也收拾了。我就不明白了,他是这对付宋义呢,还是对付我?”共尉咬牙切齿的,白森森的牙在范增面前开合,唾沫都喷到了范增的脸上,范增的肺都快气炸了,可是却又无可奈何,如果现在转身就走,那后面的事情就没法谈了。

“君侯,你能坐下来听我一句吗?”范增皱起了白花花的眉毛,强忍着自己抬手去推共尉脸的欲望,沉声说道:“如果你觉得我说的有理,那就稍安勿躁,如果觉得我说的没有道理,那么你想回颍川就回去吧,我绝不拦你一步。”

共尉斜着眼睛看了范增一会,鼻翼抽动了两下,没好气的说:“你说。”

面对共尉的无礼,范增也无可奈何,他侧向挪开一步,让开共尉的威压,自己找了个位置自顾自的坐下了,转脸对一旁的郦寄喝道:“竖子,连上酒都不会了吗?”

郦寄吓了一跳,胆怯的看了看共尉。共尉很有兴趣的看着范增,心中暗笑,这个老头倒还真是个人精,居然吓不住,这么快就回过神来了。他摆了摆手,示意郦寄去拿酒,自己蹓蹓跶跶的回了座位,歪着身子,一副有话快讲,有屁快放,放完赶紧走人的样子。

范增喝了两口酒,这才满意的松了口气,挥挥手示意郦寄等人都退出去。郦寄被他的反客为主搞得局促不安,下意识的想退出去,又觉得不妥,眼睛不住的瞟共尉。共尉暗自叹了一声,这小子没见过什么世面,反被范老头镇住了,留在这里也没用,不如让他出去吧。

范增赶走了郦寄,又让共尉把亲卫们都赶出大帐外,只剩下他们俩,这才压低了声音,开门见山:“君侯,你觉得是那些并不忠心的人马重要,还是裂土分封更重要?”

共尉歪了歪嘴,不屑一顾:“我现在就是封君。”

范增摇了摇头,直接了当的说:“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。”

共尉眨了眨眼睛,来了兴趣,他坐直了身子,盯着范增说:“你是什么意思?”

范增暗自一笑,这个竖子不过如此,说什么兄弟道义,还不是为了好处,有了好处,自然就听话了。他从容的端起青铜酒尊饮了一口,有滋有味的品了品,满意的点头赞道:“好酒,君侯帐中的酒果然不错,是正宗的宛城樗酒,老夫已经有好多年没尝过这个滋味了,能不能送我两瓮?”

共尉哭笑不得,摆摆手:“亚父你先说正事,酒的事等会儿再说。”

范增笑了,共尉无意之中变换的称呼,说服他已经被他勾住了。他呵呵一笑:“君侯想必也知道,子羽杀了宋义,其实已经和大王撕破了脸。”

共尉有些意外:“宋义让他儿子宋襄相齐,勾结齐国,背叛我大楚,这可是灭族的大罪,子羽兄杀了他,虽然有先斩后奏之嫌,可也是为国除奸,就算是大王有些不快,也不好怪罪子羽兄吧?”

范增白了他一眼,暗自骂道:“竖子,你在老夫面前还装糊涂吗?”可是脸上却丝毫不露,他叹了一口气:“君侯有所不知,宋义派宋襄入齐怎么可能是他自己的主意?这后面肯定有大王的意思,要不然田假怎么会被送回临淄?当初与齐国交恶,就是因为武信君不愿意用田假的命来讨好田荣那个竖子,现在武信君死了,田假被送给田荣了,这其中的变化,不是很明显吗?”

共尉倒吸了一口凉气,惊骇莫名。他想了片刻,忽然说道:“这么说,子羽和大王之间……”

范增点了点头。

共尉忽然有些后悔,站起身来焦躁的转了几圈,喃喃自语:“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子,早知如此,我又何必来趟这汪浑水?他娘的,我怎么没想到这事呢?”

“你没想到?”范增有些不太相信。

“我只是不喜欢替宋义卖命,谁想到他……”共尉懊丧不已,唉声叹气:“这可祸事大了。打不赢,死在秦人手上,就算打赢了,迟早也得死得大王手上,这可怎么办?”

范增抚着胡须,微微的眯起眼睛,打量着象头困在牢笼里的猛兽的共尉,将共尉的表情尽收眼底。从共尉的惊慌来看,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件事,现在已经不知所措了。一丝笑容悄悄的从他嘴角一闪即没,他咳嗽了一声:“正如君侯所言,如果不能解巨鹿之危,那么我们就会死在秦人的死里,大王虽然会迟一些时候,不过也逃不了几时,秦人大胜之后,不会放过他的。但是,如果解了巨鹿之危,天下的形势可就不是君侯想的那样了。”

“怎么说?”共尉猛的转过头,盯着范增的眼睛,眼神焦虑而又惶惶不安。

“如果打赢了,你们兄弟就会天下闻名,足以改变天下的形势,又何必怕他?”范增缓缓的说道,他的声音很低沉,里面包含着一种说不出的狠厉,狠厉之中,又有些莫名的兴奋和紧张。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共尉的双眼,象一头择物而噬的狼,刹那间的寒意,让共尉都有些不寒而栗。

这老头够狠的,这把年纪了,还不安分守已,居然要做这种抄家灭门的事。

“这……”共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,想了半天,连连摇头:“不行,不行,我的家人全在彭城呢,要是让大王知道我参与了这件事,我一府几十口人就没命了。我可不想让我那没出世的孩子就稀里糊涂的跟着受难。不行,不行,我还得回颍川去。”说着,转身就往后帐走。

“君侯留步。”范增以和他年龄不相称的敏捷站了起来,一把拽住共尉的衣襟:“君侯,你听我一言再走不迟。”

“快说快说。”共尉很不耐烦的推范增的手,范增却死死拉住不放:“君侯,子羽为什么会吞掉那些人马,就是为了君侯的安全考虑啊。这样一来,这件事就是子羽一个人干的,与君侯无关,大王自然不会迁怒于君侯了。”

“真的?”共尉停住了脚步,狐疑的看着范增。

范增暗自惭愧,连忙说道:“当然是真的。君侯,宁君那些人原本就是秦嘉的人,你杀了秦嘉,他们只是迫于情势才投靠你,所以后来你远赴南阳,大王一道诏书,他们就转投大王门下,这样的人一点忠心道义也没有,有什么可惜的?就算还给你,你还能相信他们吗?子羽将他们吞并,看起来是对不起你,其实是为你解忧啊。他吞并了你的人马,任谁也不会相信你是同谋,只能说你是迫于形势,顾全大局,不得已而为之。”

“你唬我吧?”共尉转过身,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范增那张老脸:“就算有替我开脱的意思,可是也不能一点招呼也不打,你当我是傻瓜?再说了,现在好处全被你们占了,我来干什么?”

范增见共尉的口气松动了,这才松开了共尉的衣襟:“君侯,怎么会没有你的好处呢。子羽还要和你携手渡河呢,没有你的帮助,又怎么可能打赢秦军的五十万大军?”

“还想我帮你打秦军?你还嫌害我不够?”共尉歪了歪嘴,不屑的笑了。

“不打赢秦国,又如何能有生路?子羽败了,君侯能独完吗?”范增驳道。

共尉不语。

“眼下子羽没有退路,他只能奋勇直前,渡河与秦军血战。纵使没有君侯的帮忙,他也必须渡河,否则,他就是死路一条,等待他的只有覆家灭族,绝无其他可能。”

共尉还是不说话,冷眼看着口若悬河的范增。他鼓动项羽杀宋义的时候,就料到了这一点,不把项羽逼到绝路上,他不可能发挥出所有的潜能,不能激发出他的潜能,绝对劣势的楚军根本不可能击败五十万的秦军。他自己虽然有兵,可是这点人马也无法扭转全局,东海那边又一直没有传来他希望的消息,那些杀器也不知道能不能指望得上,眼下最大的希望,就是项羽这个超级战神发威,能够还象历史上一样以少胜多,扭转战局了。

“我军只有八万多人,再加上子异的四万多人,也不过十二万,这点人马与五十万秦军血战,根本没有多少胜算,更何况我军现在缺粮,士气不振,如此渡河,凶多吉少。君侯,子羽现在急需你的帮助,只要你能帮他打赢这一仗,以他的性格,他会亏待你吗?如果真有幸破灭强秦,子羽称霸天下,君侯至少是个千里之国啊。”范增鼓动三寸不烂之舌,侃侃而谈,为共尉描绘了一副锦绣前程,共尉听得有些痴了,眼神也跟着灵动起来,最后他还有些担心的说:“可是我如果帮助子羽,大王那边怎么办?他会不会对我的家人下手?”

“不会。”范增拍着胸脯说:“桓楚已经赶去彭城,向大王禀明这里的情况。当此之时,大王一定不敢有所异动,上将军是子羽的囊中之物。君侯到这里来参战,只是奉上将军的将令,合情合理,大王也找不到任何把柄,君侯的家人肯定平安无事。”

“要是真的如此,那倒也无妨。”共尉还是有些犹豫,想了一会,抬起头对范增说:“不过,我还是不能相信你的话,万一你们只是利用我,一旦打赢了,你们就翻脸不认人怎么办?”

范增笑了:“你不信我,还能不信子羽?这样吧,你先跟着我一起去见子羽,看他究竟能给你什么样的前程。如果谈不拢,你再走也不迟。你有五万人马,想必也不会怕子羽一口吞了你。”

共尉一笑,他当然不怕项羽这个时候吞了他,反正是空口说白话,项羽才不会置眼前的形势不顾,为了一个许诺就翻脸。他点了点头:“亚父你等一等,我先考虑一下,再给你答复。”

范增站起身,理了理袍袖:“好,我在营外相候,一个时辰够不够?”

“应该够了。”共尉蹙着眉头想了想,转身出了帐,吩咐郦寄取两瓮酒给范增带上。范增眉开眼笑,胸有成竹的带着随从出营等候。共尉虽然还没有答应他,可是他的做派已经说明,他已经心动了,剩下的只是如何讨价还价的细节。一想到这个,范增就想笑,这个竖子真是好骗,能不能打败秦军还没把握呢,倒想起分封的事情来了,真是利欲薰心。

不过,他这样才好,要不然还真没办法利用他。

共尉送走了范增,回到后帐,一直在倾听前面动静的吕媭连忙迎了上来,笑盈盈的问道:“他应了你什么?千里之国,究竟是哪里?”

共尉一撇嘴:“这个老狐狸,说了半天,也没个准确的地点,他在糊弄我呢。跟他谈不出个东西来,我要去找项羽直接谈。”

“呵呵呵,他是狐狸,你就不是狐狸吗?只不是你这只小狐狸斗不赢那只老狐狸,只好去找那只大老虎谈了。”吕媭笑了两声,又有些烦闷:“唉,项佗怎么又冒出来了,真不是时候。”

“项佗来不来,关系并不大。”共尉嘴上说得轻松,眼角却有藏不住的忧虑:“兵力多一点,胜算也就大一点,至于以后的事吗,谁能说得准。对了,东海那边还没有消息吗?”

“没有。”吕媭也有些担心的摇了摇头:“从上一次的消息来,已经有三个月了,会不会出了事?”

共尉沉默了片刻:“应该不会,韩信这个人很细心的,董翳也不是个莽撞的人,逍遥虽然性子懒散了些,倒也不是个不知轻重的。这么久没有消息来,恐怕是进展不顺利。”他叹了口气,陈乐虽然聪明,可是毕竟是个古人,做化学实验肯定不如自己来得熟练,难免有些磕磕绊绊的,只是希望他不要出事才好。一想到那件杀器,共尉就有些担心。自己本来指望能在巨鹿用上的,看这架势估计是赶不上了。早知如此,就自己去干了。

可惜啊,没有时间,自己到这个世上来一直忙于征战,要学的东西又太多,没有时间好好的去钻研,只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陈乐了,要不然怕什么五十万秦军,又何必对项羽玩弄这些手段,自己大破秦军岂不是更拉风。

还是基础太差啊,一穷二白,什么都得从头做起,搞点甘油居然还要先到大海里钓鱼,真是麻烦,要想量产还不知道要到哪一天。

“召集众将议事吧。”共尉有些不甘心的叹了口气。

范增在营外只等了半个时辰,共尉就给他送来好消息,大军即刻起拔,赶去和项羽会合。范增大喜,连忙赶往大营,共尉派郦食其与他同行,两个老头一路走一路说,话说得十分投机,也不觉得路远,百十里的路程只用了两个时辰就到了。

项羽得知共尉改变了主意,很快就会到来,喜不自胜,搓着大手来回走了两圈,冲到大帐外对丁固喝了一声:“集合亲卫营,我要出营去迎共君侯。”

范增皱了皱眉,本待阻止,可是想了想,又由他去了。不长时间,项羽带着三百亲卫冲出了大营,纵马奔驰。刚走出十几里,就和同样带着亲卫营赶来的共尉相遇,两人老远的就大笑起来,下了马,四只大手紧紧的握在一起。

“阿尉,你可来了,盼得我好若。”项羽咧着大嘴笑道:“我就知道,你不会回去的。”

共尉却沉了脸,不快的说:“兄长,你这黑手可不地道,玩到兄弟我的头上来了。”

项羽尴尬的挠挠头,本想说这不是他干的,全是范增的主意,可是一想,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也不是英雄好汉应该做的事,只得背了这个黑锅。他干笑两声道:“我知道这次是我对不住贤弟,你放心,我一定会补偿你的。说实在的,贤弟,我也实在是不得已,为了对付秦军,有点饥不择食了,还请贤弟海涵。”

“哼,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补偿我。”见项羽低气下气的说得可怜,共尉撇了撇嘴。项羽见共尉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,不禁宛尔,嘴角咧了咧又想笑,共尉见了,越发的不快:“还笑?我的心情这么差,你居然还笑得出来?”

“兄弟放心。”项羽再也忍不住了,放声大笑,揽着共尉的肩膀,大手一挥:“这次算我向你借了两万人,等打赢了这一仗,我还你二十万,如何?”

一个县大约在万人左右,二十万人,就算全是百姓,那也至少是二十个县,相当于两个中等的郡。如果全是士卒,那就更可观了,眼下连秦军带山东诸国的总兵力也不过百万左右,二十万那就是五分之一,不得不说,项羽想要补偿共尉的心思确实是很有诚意的。

二十万?共尉不由得心中一动,不过,他想起来的却是那二十万被项羽坑掉的秦军俘虏。

“兄长有信心打赢吗?”共尉故意泼项羽冷水。“那可是五十万秦军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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