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七章 无奈
第三十七章 无奈
春天来了,万物复苏,春容满野,暖律暄晴,万花争出,粉墙细柳,斜笼绮陌,京城的中的人都纷纷出门踏青,寻找着春天带来的欢乐。
“神仙,他妈的世上哪里有神仙,装神弄鬼,蒙蔽圣听,都该杀了他们……”赵信站在门外听着书房中王爷的咆哮,院子里的人都被他打发的远远的,免得隔墙有耳。骂完蔡京、骂梁师成、接着是王黼、杨戬、朱勔……凡是皇上喜欢的朝臣近侍无一漏网。
“王爷这是怎么啦?”好半天,王爷可能是骂累了,咆哮声停止了,但接下来的王爷的沉默更让赵信担心,他从窗缝中想书房中望去,王爷裹着毯子像尊塑像似的坐在几前,脸上都是愤怒、无奈,颓唐,仿佛是一个老头子似的了无生气。
“难道是因为折姑娘和朱姑娘的离开,王爷心中难受?”赵信叹口气猜想着,两个女孩前些日子都向王爷辞行,一个向南,一个向北,各奔东西,相见之日渺渺无期,王爷为此痛苦,“不应该啊?”如果王爷喜欢她们只要向娘娘请道懿旨,大可留下她们,现在家中有点余钱的人家都会找个小妾,一个王爷养十个八个的侍妾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。
“如果不是为了她们,那是为了钱的事情吗?”赵信又猜测,前些日子襄邑的几位管事轮番到府,汇报经营情况,接受王爷新的指示,看他们的样子,听他们的口气那边的作坊运转正常,不像发生了什么事情,临走时王爷还给了他们一大叠文卷,叮嘱他们尽快建立新的作坊,这些都说明经济状况良好。可就算去年赔了钱,但这些年王爷攒下的家业就是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,也能吃上他十辈子,不用为钱的事情烦恼。
“哦,一定是为了王老志那牛鼻子的事情,要不是修明堂的事情,还是看了金明池校阅禁军的事情……”赵信在门外胡思乱想,把近日发生的事情想了遍,终不得要领,他心中一阵难受,自己真是太笨了,不能为王爷解忧,鼻子一酸,眼泪流了下来,抽泣起来。
“赵信怎么啦,有人欺负你了吗?”不知何时,王爷出现在了他的身边,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轻声问道。
“没有……”赵信使劲摇着头,可眼泪流的更欢了。
“那你哭什么啊?”
“属下该死,不能为王爷分忧,只能眼看着王爷烦恼!”赵信突然跪下说道。
“呵呵!”赵柽讶然失笑,“这不愿你,我也只是一时心中烦闷,发泄一下罢了,免得憋出病来,跟我进屋喝茶吧!”
赵信随着王爷进了书房边的一间静室,这里是王爷的禁地,他还是头一次进来。木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,花梨木的窗户上不是粘的窗纸,而是镶着庄子中产的大块玻璃,显得十分亮堂,窗外是一丛刚刚吐露新蕊的芭蕉树,窗台上的琉璃缸中两只绿毛龟沉在水底,身上的长发飘飘,几乎遮蔽了整个水面,墙边的花盆中栽着几根青竹。墙壁上挂着皇上的《腊梅双禽图》和皇后手书的条幅,一面墙上是王爷直接写在上面的‘踏平贺兰,复我幽云’龙飞凤舞几个大字。
屋子中间摆放着一张宽大的矮几,上面摆放着文房四宝和一个造型别致的烛台,镇纸下是一张西域全图。矮几一头放着个红泥小炉,上面是紫砂的茶壶和一套青瓷茶具,边上的地毯摆放着一个圆枕和一条毛毯,周围散乱的放着几本书,显然王爷是读书倦了以后,就躺在那里小憩。可边上放着的一把短管散弹枪破坏了这里的清雅,显得不伦不类。
“赵信,别愣着了,帮忙烧水!”赵信脱鞋进屋,关上了门,想着偌大的院子中空无一人,又与王爷独处静室,显得有些局促,听到王爷的喊声,赶紧答应着,手忙脚乱的从炭桶中夹出几块银炭点燃放到炉中,将壶中加满水座在炉上。
“今日我们就喝这宫中的极品‘小龙团’,你尝尝好坏,我是喝不出来,到了我嘴里就有些暴戾天物了!”赵柽点燃了一柱龙涎香插在香炉中,盘腿坐下从几下拿出茶叶道。
“二爷说笑了,我怎能品出好坏!”赵信熟练的涮杯、洗茶,将茶放到杯中,等待水开。
“这些风雅的东西在咱们府中,除了我那老师,就是你那两位师傅了,其他人不过是照猫画虎,附庸风雅,滥竽充数罢了!”赵柽轻笑道。
“二爷,怎么知道我有师傅?”赵信吃了一惊,他拜师的事情极其隐秘,急忙问道。
“呵呵,府中的事情还能瞒住我吗,再说不经我点头,萧姐姐能教你吗?”赵柽做了个鬼脸说道。
“其实我们有师徒之实,却无师徒之名,他们一直让我称姐姐、姐夫的,倒不是有意欺瞒二爷!”赵信仿佛怕被王爷看破心事似的,低头说道。
“多学些本事没有坏处,就是你不要被他们两口子给教坏喽,只是他们现在躲在一边逍遥,不肯来京帮忙,就是高宠那家伙也觉得京中没意思,跑回去训练庄丁,让我气闷!”赵柽说道。
“二爷,萧姐姐还告诫我不要让您给带坏了呢,她说你的心眼太多,稍不小心就会吃亏,让我提防你!”赵信笑着说道。
“唉,真是想念襄邑的日子,比在这京中舒服多了!”赵柽叹口气说道。
“二爷,是为此不开心吗?不如您向皇上请到旨意回去便罢了!”水开了,赵信冲上茶道。
“呵呵,哪里那么容易,现在我出趟城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!”赵柽苦笑着说道。
“那二爷你刚才为何那么生气,你的伤心的样子真让人心疼!”赵信看着王爷说道。
“唉,我是为国忧心……”赵柽脸上浮现丝愁容,他喝了口茶道。
“哦,萧姐姐常对我说,一件悲伤的事情说给另一个人听,就能减少一半,你也可以跟我说说,虽然我不懂国家大事,但是我可以为二爷分担些忧愁!”赵信靠到王爷身边轻声说道。
“可以吗?”赵柽有些好笑的问道。
“当然!”赵信自信的点点头道。
“王老志从宝菉宫回来了,他终究还是个好人,斗不过那些人的……”赵柽想了想说道,王仔昔死后,王老志入住宝菉宫,但是他没能重新得宠,蔡京等人也不想再让他重新上位。他授意主管道教的徐知常又像皇上推荐了一位神仙――林灵素。
林灵素虽然是个道士却出身佛门,因为不堪其师傅的打骂,去而修道,传说因为与人争斗,自己撕下半边脸皮,成了个阴阳脸,可谓一半是天使,一半是恶魔。这人‘道法’不高,但是生的张好嘴,简直能把死人都给说活了,如果生在现代当个销售员,保证月月都是销售冠军。
林灵素一见皇上,就大言不愧地宣称,天有九宵,而神霄最高。神霄玉清王是上帝的长子,主管南方,号称长生大帝君,这就是陛下。而林灵素自称是仙卿下降,蔡京是左元仙伯,王黼、童贯等也各有名号,都是上界下凡来辅佐徽宗治理天下的。当时恰逢遇到深得皇上宠爱的刘贵妃,林灵素则说她是九华玉真安妃,皇上听后当然大喜,赐号通真达灵先生,赏赐其大量财物,并将其家乡温州改为应道军。
在林灵素等人的煽动下,刚刚清醒点的赵佶又被带到沟里,二月,他亲临上清宝箓宫,命林灵素讲《道经》。他坐在一旁用布幔围起来的帷幄中听讲,另命士庶也前来听讲,而林灵素则据高座,由人下拜请问,但所讲多胡编瞎吹,插科打诨,讲些江湖趣事,以至上下哄笑,不像是在讲经,倒是像在表演单口相声,还带与观众互动的,就这套唬住了皇上,对他愈发信任。
林灵素为献媚讨好皇上,称赵佶是上帝长子神霄玉清王下凡。皇上本就称天子,是替天行道,赵佶一听自己的出身,也就以此自居。已然下令要道录院大臣公开宜称自己是昊天上帝长子大霄帝君,为了推行道教,请求上帝同意,下凡为人主。要道录院册他为教主道君皇帝。于是群臣及道录院上表册封赵佶为教主道君皇帝,并准备在四月受封,当上道教教主。
蔡京这时见皇上入了迷,也上表请求修建明堂,自汉唐三代以来,历朝都建有明堂,凡是宣布政教、朝令、祭祀、选士、诸侯朝拜等邦国大典,都在其中举行。大宋立国虽已近一百六十年,却没有正式的明堂,一直以大庆殿来顶替。仁宗、神宗时曾想兴建明堂,因耗资巨大、怕影响农事而作罢。皇上要恢复三代礼制,行尧舜之道,兴建明堂就成为刻不容缓的大事。
经过反复论证,多次调研,赵佶毅然下诏决心修建。皇上本着“古为今用、引用之权在朕”的原则,亲自绘制出明堂图式。此建筑上部圆形,法象上天,下部方形,法象大地;四面开四门,合乎春秋四序;开有八窗,以应八节;内有五室,表示金木水火土五行,有十二厅堂,代表十二个月。总而言之,制度格式完全顺应天道,合乎三代之制。
明堂既然事关王朝的命运,皇上又重视,负责修建的官员自然要高规格:明堂使:鲁国公太师蔡京;工程使:宣和殿学士蔡攸;参详官:显谟阁待制蔡翛、蔡鞗,殿中监宋昪;都监:兴德军留后梁师成。一群人迅速瓜分了这块大蛋糕,一个个吃的满嘴流油,肚满肠肥,将积攒的钱粮都用在了国家的标志性建筑物上了,倒霉的还是天下的百姓,空空如也的国库还要他们去再次填满。
上行下效,政和初,蔡京被召回京师时,皇上授意其子蔡攸,要他带一点土特产。于是蔡京进京时就进献了一批花木。其中有一株橄榄树,十分珍奇。此风一开,上行下效,臣僚们为讨好徽宗争着进献各种珍奇之物。到了此时,此风愈演愈烈,尽显花石的已经不止是江南一地,也不是朱勔一家,这些贡物,动辄就是数十船,渡江越海,甚至一路拆毁桥梁、凿开城墙,才能运至京师。那些珍果海味如传送紧急公文那样都用快马以最快速度运送,以使送到京师后保持颜色与香味不变,比之杨贵妃那点荔枝,不过是小菜一碟啦!
“二爷,那你不会劝劝皇上?”赵信听着王爷说着朝堂上的事情,插嘴道。
“子不言父过,我要说了,恐怕不用皇上,朝中那些大儒就得用口水把我淹死!”赵柽听着赵柽天真的问题,苦笑着摇摇头道。
儒家文化好像是如同为中国定制的,最为适合国情,‘以儒立国’成了古代历朝统治阶级的必然选择。被太祖‘崇文抑武’改造的儒教嬗变为“阉割文化”,儒家文化刚的一面消失,原来的兵家文化不见了,刚柔相济的变成了阴柔见长的雌化物,正如王安石讥评说,“因循苟且”,“侥幸一时”,不求振作有为,但求勉强维持,得过且过,缺乏行政效率。
在人治条件下,台谏政治变成了“口水政治”,每个文人墨客都想通过高谈阔论,引起皇帝的青睐,而并不从实战中表现自己。军政官员,大多治军救国无方,而彼此勾心斗角,玩弄机谋权术,又有足够的聪明才智。发展到顶点,则是不管国家存亡,百姓死活,自己不能治军和救国,也必须破坏他人治军和救国,不便宜别人成事。
宋朝政坛的“窝里斗”和“结党营私”,较之唐朝,有过之而无不及。赵柽不敢想象自己如果站出来指责皇上误国,将会落得个什么下场,可能最好的结果便是被世人所抛弃,真正成为一个孤家寡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