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2 爸爸的胶鞋(1)
52 爸爸的胶鞋(1)
我站在深圳机场到达厅的出口处静静等待,等待着我的亲生父亲.一个给了我生命,抚养我长大,对我恩重如山的父亲;一个为了蝇头小利险些毁了我一生的父亲…..
也许,再大的恨,再多的仇,也会被亲情冲淡,血浓于水.
父母犯再大的错,儿女也会原谅他们,正如父母永远会原谅自己的儿女一样.
我跟他已有一年半未见面,他应该憔悴了,苍老了吧…..妹妹很少在家,他白天在地里劳累挥汗,晚上孤灯残烛相伴,在漫漫长夜里,在冷清孤独中煎熬……其实,他也挺可怜!
他终于出现在出口处,戴着赵本山的招牌帽子,蓝布上衣灰裤子,脚上的军用绿胶鞋又破又旧,大脚指处还有两个洞,他登机时一定遇到不少麻烦遭了不少白眼.
他真的憔悴了,苍老了,明显瘦了.
我迎上去.
“爸…..”
他看见了我,朝我走来.
久别重逢,我没有拥抱他.
也许是长时间没见面,有些生疏;
也许是我对他的怨恨还未完全消除;
也许是我长大了,不再象少女般撒娇……
我穿着高跟鞋,和他一般高,我和他面对面站得很近,我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愧疚.
“丁香,你也是,不跟爸打招呼就离家出走…….”
“爸,给你打招呼,你还不五花大绑把我送给黄麻子.”
“丁香,爸那时是穷糊涂了,你幸好没嫁给黄麻子,要不然现在可就遭罪啰……你走之后,王媒婆又给黄麻子介绍我们邻村一个二十来岁的漂亮姑娘,他们结了婚,还有了孩子,黄麻子儿子沾染上赌瘾,他用迷幻药暗算他老子,套出了存折密码,拿钱去豪赌输光了家产,黄麻子气得卧床不起,他年轻漂亮的老婆在镇上开了个小馆子,边奶孩子边卖包子……街坊邻居都说,那个孩子不是黄麻子的儿子,而是他孙子!”
我一听,倒吸口冷气,一念之间决定命运,当初如果屈服,现在便会成为那个奶孩子卖包子背负屈辱的女子!
我和爸一起走向的士停靠处.
“爸也想不到,你小小年纪就做生意当老板赚了大钱,让我们丁家扬眉吐气……丁香,爸现在给你交个老底,你能来这个世界,爸可立了头功,你妈在结婚前已经怀上了你…..”
我的神经高度紧张,难道你不是我亲爸,怪不得你要把我卖给黄麻子.
“我和你妈谈恋爱时,一个大白天散步到竹林,我大着胆子和你妈…….这一下子你妈就怀上了你,如果等到洞房时再和你妈…..生出来的就肯定不是你.”
原来如此,爸妈发生婚前性行为才有了我,在差不多二十年前做这事,的确需要勇气,而且是大白天,在竹林……如果被人看见,爸一定会被当做流氓分子送去劳教…….爸,你也太庸俗了吧,刚认完错就迫不及待抢头功.
电影<<卧虎藏龙>>.<<十面埋伏>>竹林中的武打戏很唯美很动人,爸年青是很英俊,妈年青时很漂亮,英俊的小伙与漂亮的姑娘在竹林中的激情戏,想必同样唯美同样动人吧…….
的士载着我和爸离开机场.
“爸,丁兰还好吧?”
“她很好,学习努力成绩好,人长高长漂亮了,她说要考到深圳和你一起读大学.”
“好啊,那我们一定是大学校园惹人注目的姐妹花!”
“这样也好,你可以照顾她,她什么都好,就是有点缺心眼,什么事情都站在别人的立场为别人着想,连拒绝追她的那帮男娃都拒绝得不利索,说怕人家伤心,有时星期六回家,那帮男娃追到家来,在院子里打架……”
“是吗?”
看来妹妹长得比我还漂亮,以前追我的男生可没这么疯狂!
“你妹没你这么有魄力,敢想敢干.”
“爸,其实你还不完全了解妹妹,她既有魄力又有大局观,当初为给我筹路费,她把阿黄牵去火锅店卖,看着阿黄被棒杀剥皮…….你是知道的,她把阿黄当心肝宝贝,可是为了我这个姐,她宁肯牺牲她最心爱的东西.”
“那她被刘二拐欺负,怎么当哑巴不出声?”
“她读小学时,刘二拐做过她们班的代课老师,她是看在’一日为师,终身为父’的情份上……..对了,爸,刘二拐现在怎么样?”
一提到刘二拐,我就满腔怒火.
“他还是没娶到老婆,不过,上个月,他带了个讨饭的疯女人回家.”
“应该向政府举报他,他这算侵犯妇女权益…..”
“这也算积了点德,疯女人在大街上讨饭,不是饿死就是冻死,刘二拐虽然搞她,但给她吃给她住……只是疯女人深更半夜又哭又笑象鬼叫,很远地方都听得到,丁兰吓得两个周末没敢回家…..狗日的刘二拐胆子也真够大!”
的士过了南头关,驶向南山区.
爸不时扭头望窗外,就象当初我刚到深圳那般好奇,那般兴奋……
爸那身散发着汗酸味的装扮令我有点不自在,虽然这种味道我曾闻了十多年,但今非昔比,我要给爸改头换面!
“爸,我带你去买套新衣服,买双新皮鞋吧.”
“好!爸穿得这么寒酸,你跟爸站一起也掉价.还有,深圳这么大,爸要是走丢了咋办?丁香,你再给爸买部手机,我要香港电影里黑社会大哥常拿的那种,比砖头还大,拿在手里气派…..”
“爸,你说的是大哥大吧,那种手机现在已经淘汰.”
我要司机将车停在商场多的繁华地段,我带爸进商场进理发店改头换面,买了新衣服新裤子,手机手表,剪了头刮了面…….爸打扮一下,其实挺有男人味!
一身旧衣裤全扔进了垃圾筒,可是那双又旧又破又臭的绿胶鞋他死活也不扔,他用塑料袋装起来拎在手中,说有大用处.
爸,难道你还要自力更生当民工?